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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与未来之路

重逢与未来之路

亡灵在帕雷拉作乱的事情转眼过去了半年多,半年对于各个需要重建的城市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现在的帕雷拉,就像是刚刚历经过战争的洗礼的国家,处于一个百废待兴的状态,毕竟除了壮烈而史诗的帕纽斯保卫战以外,其他的城市都被亡灵或七或八地糟蹋得乱糟糟了。

在帕雷拉最高法院判处此次动乱的主谋帕布洛·格雷泽死缓的时候,媒体和社会舆论大多都是抱着质疑和困惑的态度,在他们看来,将他立马置之死地几乎是理所当然的,这次的判决下达之后让不少的人都大跌眼镜。

当然,除了维恩特这些极少数知晓真相的人以外。

维恩特没时间沉醉于“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慰之中,最近半年多时间他都快被自己的伊莎贝尔大人折腾得就剩一口气了。

自从维恩特在南门激战中召唤出凤凰神之后,伊莎贝尔对他的训练就进入了第二阶段。

上次的成功召唤很大的原因是维恩特的一腔热血,不过即便是这样无脑的方式,一旦成功召唤过一次,身体就会或多或少地记住那样的感觉,第二阶段的训练目的就是要让维恩特完全记住那样的感觉,以便于能够随心所欲地召唤出凤凰神菲尼克斯。

但实际上,这半年多的时间最主要的成果,只是让伊莎贝尔见识到了维恩特那惊人的无脑和笨蛋程度而已。

从去年十月到今年六月,维恩特一共就只成功召唤过一次,大多数时候的情况则是维恩特憋得面红耳赤,都快把排泄物憋出来了都还是不能把那只火鸟召唤出来。

唯一的进步,就是维恩特在脑中可以越来越频繁地听到菲尼克斯的声音了。

今天同样如此,就在酒馆的后院里,维恩特依旧进行着无论盛夏还是寒冬都持之以恒的地狱式训练。好在维恩特也是个比较有上进心的人,经过这次的事他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也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瞳铭的巨大潜力,就算是伊莎贝尔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维恩特也没有一丝一毫地偷懒。

“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伊莎贝尔手握着剑站在维恩特的面前,在六月份有些毒辣的太阳之下甚至连汗都没有流。

“嗯哈……哈……哈……”

另一边,维恩特跪在地上,双手顶住地,不停地喘息。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在地上砸出一朵朵小小的水花,额前以及双鬓的发丝全部和皮肤粘在了一起,看得出来已经极为疲惫,就连吐槽的劲儿都没有了。

“不认真的话,会死哦。”这是伊莎贝尔在第二阶段训练伊始说出的一句宣言。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维恩特可能还以为是虚张声势,不过伊莎贝尔不一样,她是从来不开玩笑的,特别是用这样凛冽如霜的语气说出的话。

事实上也是如此,训练早就让维恩特遍体鳞伤了,即使是这样的高强度,维恩特还是不得不承认伊莎贝尔留了情的。

或许是伊莎贝尔把维恩特的竭尽全力都看在眼里,否则他早就命丧黄泉了。

“要休息一会儿吗?”

训练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了。

“喝哈……嗯……哈……”维恩特做不了完整的回答,只能点头。

“好吧。”伊莎贝尔把剑收入剑鞘。

剑刃摩擦出的“唰啦”一声在空气中震荡飘远,这便是这个夏日的起始音符。

“好像自从那次夏日祭,我们几个就再没聚在一起了呢。”伊莱恩很高兴地把野餐用的垫布铺在绿油油水灵灵的草坪上。

训练之余,是难得的清闲时光,家乡的那些朋友,塞蒂,伊莱恩,还有迈克,趁着暑假都到了帕纽斯看望维恩特。老友相见的感觉总是轻松而惬意的。

现在他们位于帕纽斯西门的郊外,一片巨大的湖泊的岸边。

一望无际的绿宝石色的湖水正在微风中轻轻地晃出波浪,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清澈透亮。染着金色斑点的还带着一些雾霭的湖面随着浪涌的节奏一起一伏,给渐热的初夏点上了几分清凉的节奏。

在夏天里,水是十分讨喜的,正因如此选择在节假日到这湖边郊游的首都人也非常多,朋友之间有结伴而行的快乐,家人之间也有其乐融融的温馨。

这湖享有盛誉并不是偶然,这里除了有一片湖,还有一座神像,一段传说。

这湖的中心,环绕着三个围成一个小圆但又不相连的小小岛屿,在岛屿中间的小圆中,树立着一个苍蓝女神艾米尔的巨大石像。石像雕刻得清丽细腻,线条温润柔美,让人错以为是水中的波浪雕刻出的纹路。石像的底座矗立于湖心,与湖水浑然一体,看来“女性是用水做成的”这一句俗话,就算是女神也同样适用。

艾米尔的右手向前伸出,手中托着一个白色的小碗,似乎是因为魔法,从碗里不断地向外涌出水流,宛如泉眼一般,灌进女神脚下的湖泊之中。传说,一年只有一天的晚上,月亮会正好倒映在女神手中的碗里,只要在那天晚上饮用了这个湖泊里的水,心中最想要实现的愿望就会成真。

因此,这个湖名叫”祈愿湖”。

“也就是说,你一直都是被逼无奈咯?”塞蒂坐在草坪上,看起来气还没完全消。

“……终于理解了,记者什么的就喜欢瞎编乱造,”维恩特也坐上了垫布,虽然刚刚中午,为了平息塞蒂的怒火维恩特已经筋疲力尽了,“伊莎贝尔那家伙的强势和霸道真没办法用语言形容了。”

“我倒觉得那个大姐姐挺通情达理的,不然她今天不会放你出来吧?”迈克在一旁说着。

他们四人在前一天已经和伊莎贝尔见过一面了。

“唉,说了你也理解不了的……”维恩特低下了头,这种痛苦解释不清。

“不过感觉你在这边的朋友也都很可靠啊。”伊莱恩突然说,“工坊里的梅洛蒂还有大叔,以及酒馆里的那些朋友,看起来又热心又善良呢。”

“嗯。我倒是没想到,这里的人对待殒要亲切多了。”

“为什么不把那个叫做梅洛蒂的孩子也叫出来呢?”塞蒂在一旁说着,好像四个人里和梅洛蒂最合拍的就是塞蒂了,虽然塞蒂的数学也不好。

“‘根据计算,郊游肯定没有做实验有趣。’,她一定会这么说的。”维恩特肯定地回答,但这个郊游的地点却又的的确确是梅洛蒂提供的。

“说实话,我觉得这趣味挺奇怪的。”评论着,迈克把野餐盒打开了。

盒盖一开,飘香四溢,料理的香味随着微微伴着些微的潮湿的风溜进了众人的鼻腔,本来并不是太饿的几个人的馋虫都一下被勾了出来。

“来尝尝我的手艺吧,特别训练过的,应该长进了一些,”说完塞蒂特别看向了维恩特,“鉴于你今天表现还不坏,姑且就让你尝尝吧。”

话音刚落,塞蒂就又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太感谢你的恩典了……”维恩特知道,如果为了逞口舌之快而让肚子受苦的话不划算,他的精明也就局限于这没什么出息的领域了。

“嗯!这个!”

虽然只是普通的三明治以及鸡蛋卷,尝过的维恩特还是忍不住惊讶地叫了出来,鸡蛋爽滑温润而又不焦不老,三明治里的配菜也处理得风味独特,咸淡正适,这样精湛的手艺比起一年之前可是有天壤之别,比起塞蒂的母亲的手艺都差不了太多了。

“呵呵,怎么样?”

“不错!真不错!”维恩特一边将食物往嘴里塞一边竖起大拇指称赞那边笑着的塞蒂。

“果然是要继承酒馆的人啊。”迈克吃了一口也赞不绝口。

“哦,说起这个,”近来训练量大增,食量也增了不少的维恩特已经吃下了一个三明治,“塞蒂以后也留在伊普顿吗?”

“嗯,是的……”不知为什么,刚刚很高兴的塞蒂的表情消沉了很多,“不、不过呢!我还是可以经常过来的……只要生意不忙,而且……你欢迎的话……”

“当然欢迎啦,这么见外干什么。不是青梅竹马吗?”

“对、对哦……青梅竹马啊。”塞蒂的声音却不是那么有自信。

“伊莱恩是在洛兰读书,也很远吧……迈克你呢?”维恩特并没注意到塞蒂奇怪的反应。

“在伊普顿当地参军。”迈克依旧吃着三明治。

“参军?”

“不知道,就是一瞬之间的直觉,觉得不得不这样,就这么做了。”迈克的话看起来还是那么随意,不过还是能看出来这个决定是经历过深思熟虑的。

“嗯,我也一样。”维恩特笑了笑。

“这么说起来……”维恩特的声音有些寂寞,似乎是注意到这样的距离了。

虽然这边维恩特也有不少朋友,却没有什么能维系那种家乡之感的人了。

这让他再次感觉到了游子的孤独。

“不过,还是有人到了帕纽斯哦。”伊莱恩提醒着,“‘希欧拉贵族学院’也在这里,薇尔莉特姐今后就在这里读书了……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好消息啦,不过至少我有经常往这边跑跑的借口了。”

“放心吧,维恩特!要是这个暑假能在这边找到女朋友,我也有办法经常来找你的。”迈克信心十足地说。

湖面上的风吹上陆地,绿草荡漾起一层白绿交织的波浪。

“嗯,谢谢大家。”

夜晚的“特拉奥雷工坊”。

因为访客数量的急剧上升,大叔不得不重新安排住房。因为梅洛蒂经常演算和实验弄一个通宵的缘故,她的房间是没办法住人的。最后的安排是,维恩特原本的房间让给了塞蒂和伊莱恩,维恩特与迈克住到了大叔的房间,大叔的睡觉的地方则改到了工作台。虽然这种安排比较合情合理,还是让塞蒂他们有些过意不去,作为报答,工坊里基本所有的杂务都被这四人承担了。

晚饭餐桌上,梅洛蒂低头吃着料理,从头到尾都是如一的表情,外人看起来就像这个女孩子没有味蕾尝不出味道一样,除她之外,所有人都对塞蒂的料理赞不绝口。

“唉呀唉呀,真是不错的味道呢。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大叔称赞道。

“没什么啦,还差得远呢。”塞蒂谦虚地说。

“干脆来给我们这儿做女佣怎么样啊?”大叔喝了口红酒开玩笑的说着。

“如果能征得家里同意的话,我也很乐意。”塞蒂陪笑道,毕竟是在酒馆干过那么久的服务生,遇见这样的玩笑已经可以处理得很妥当了。

“对了,小姑娘你就是那个‘塞蒂’吧?”大叔接着说。

“嗯,是这样没错。”

“维恩特!你看看你的女朋友!比你会说话多了!”

“不、不是什么女朋友啦!”塞蒂急忙摆手解释道,脸颊不自觉地微微泛红。

“嗯……”维恩特对于大叔的玩笑话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并没听进去。

“别随随便便肯定啊,你这家伙!”塞蒂嗔怒着。

“哈哈,小姑娘你要是真跟了这样的榆木脑袋不是很可惜吗?要不要尝试和我交往呢?”大叔的表**迷迷的。

“老爸自重点。”梅洛蒂仍然在低头吃饭,连头都没抬一下,话语冷冰冰的。

心不在焉的维恩特现在的心思,也在梅洛蒂身上。

这个女孩子平时的感情都不怎么写在脸上,不过在一起生活了快要一年了,维恩特还是能察觉出梅洛蒂有些不高兴。

“怎么了吗?”低声说着,维恩特用手肘轻轻顶了下身旁的梅洛蒂。

“你让我的计算失败了。”

“嗯?”维恩特有些困惑。

“根据计算,你和那个塞蒂必须是恋人才对。”

“原来你是在生这个气啊!”语气很急促但声音还算轻。

“怎么!不行吗!”梅洛蒂的声音不同于维恩特的畏畏缩缩,一下子大了起来,几乎把全桌的人都吓了一跳,“我的计算必须是正确的!没有符合结果肯定是因为条件出了问题!”

“条、条件?”维恩特越来越迷茫了。

“也就是说,在把你定义成‘人’来计算的时候已经错误了!”

“难道说我连‘人’都不是吗?”

“如果你可以定义为‘人’的话就应该根据计算结果来行动!”

也就是说,想要证明自己是“人”,就必须要成为塞蒂的恋人才行。

不知怎么地,维恩特下意识瞟了一眼塞蒂。

和塞蒂成为恋人吗?

“这也太奇怪了吧!”意识到思考到了奇怪的问题,他急忙用吐槽掩盖了。

“总觉得在吵什么,有些听不懂呢……”塞蒂坐在另一边说着,迈克和伊莱恩也是一脸迷茫的样子。

“我吃饱了。”就在这时候,梅洛蒂已经气愤地放下了餐具,迅速向后推开了椅子站了起来,随便收捡了两份资料就气冲冲地上楼去了。

嘭!嘭!嘭!

脚踩楼梯的声音格外地响,这样的气势让整个餐桌上的人都不由得沉默了。

别说他们三个了,就连维恩特到这儿来都要一年了,都从没见过梅洛蒂冒这么大的火。

啪!

楼上重重地摔门声传来,之后房间一片寂静。

“抱歉啊各位,我家小梅洛有时候就是这样……”大叔充满歉意地说道。

“大叔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维恩特问道,很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梅洛蒂了。

“其实呢,那件事我是和梅洛蒂打了赌的。”

“那件事”自然就是指维恩特和塞蒂是不是恋人这件事了。

“嗯,哪件事?”塞蒂在一旁好奇地问。

“某件事!某件事而已!塞蒂不用知道的!”维恩特条件反射似地回答。

“诶,很可疑呢……”迈克和伊莱恩都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不重要的细节先略过!大叔请继续!”

“不光是这件事,很多事情我都会和自己的女儿打赌的,赌的内容从来只有一个……她的计算结果究竟会实现,还是不会。”

“这个,有赌的必要吗?”塞蒂听起来感觉是很无关紧要的事。

“呵呵,我的女儿对数字的确相当敏感,很有天赋,她几乎是不可能算错的,按道理来说,我一点胜算也没有,实际上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输。”

“培养自信心?也不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吧?”迈克放下了餐具。

“不是的,”大叔说着摇了摇头,表情很为苦涩,“你们也感觉到了吧,小梅洛她自己的世界很大,远远大于了别人的世界。越是生活在自我中的人,就越难和周围的人接近,越难交到朋友。从小到大,她没有朋友,她感觉不到孤独,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会在自己的爱好里陷得越深,越难走出来。

“维恩特有亲身体会吧,即使是你这样一个好相处又没什么脾气又除了四肢发达以外就没什么优点的像木鱼一样的单细胞生物都很难和小梅洛她交上朋友,况且还就住在一个屋檐下。”

“喂喂,其实我没有那么没用的……”

不过除此之外维恩特就不能再否认什么了,在一次与梅洛蒂在房间里短暂交谈,了解了她母亲的事,原本以为与她拉近了不少距离的维恩特,就再也没有与梅洛蒂进行过什么有营养的对话了。梅洛蒂的性格的确有些孤僻。

“那孩子出生在工坊这样的环境里,又没有朋友,所以就以为数字和计算是万能的,以至于根本不需要其他的东西。对于她来说,数学和演算就是支撑他心灵世界的唯一一根巨大的支柱,不过这个支柱是空心的,换句话说,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这样,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的小梅洛她只会更加孤独而已……

“人总是要迈入社会的,进入社会就必须要和别人交流,我又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我在用我的办法帮她,也就是否定数字在她心中全知全能的地位,敲掉那根柱子,让她慢慢地脱离出来。柱子总会有崩坏的一天,与其等以后崩塌的世界砸伤了她,不如趁我还没老去的时候就让她崩塌,和她一起承担这种痛苦。可惜的是,每次我这样做,她都会相当生气,认为我是在故意诋毁她的爱好,认为我只是一门心思想让她学习工程学,认为我从没站在她的角度上考虑……

“实际上我的原因哪有那么复杂……”大叔现在黯然神伤的样子,就连维恩特都从来没见过。

父亲和母亲的身影,和眼前无可奈何的大叔重叠。

“只是因为,她是我唯一的女儿。”

餐桌上彻底消了声音,就连餐具与碗盘撞击以及咀嚼声都没有了。

“抱歉,你们慢慢吃,我上去看看她。”说着大叔便离开了桌子,慢慢上楼去了。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塞蒂说着。

在这里的四个人,除了伊莱恩,都是失去了父亲或者母亲的人,他们的心境或许更接近大叔心中的那份父爱的意义。不过伊莱恩的表情,也不比他们轻松多少。

“嗯,是这样呢。”维恩特一声叹息。

这个夏天绝对是维恩特难以忘怀的一个夏天。

维恩特与自己的友人,塞蒂,伊莱恩,还有迈克天天在一起尽兴地玩闹,有时也会带上梅洛蒂以及前来造访的莉莉丝,希德威尔在没有课的时候偶尔也会过来。钓鱼,游泳,赏月,吃火锅,放烟花,无论是不是属于夏天独有的娱乐或是庆典项目,总是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虽然不想这么说,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的疯狂了。虽然没有人说,大家都很珍惜这次的机会。自然维恩特也不例外,就算在伊莎贝尔手下被训练得奄奄一息,还是会强打着精神和自己的友人一起欢闹。

对于已经失去了一部分的亲情的这些人,友情的分量在心中占了更大的比重。

“喂,怎么又成这样了!”傍晚,看见维恩特摇摇晃晃地回到工坊,塞蒂担心地迎了上去。

维恩特又是满身灰尘,精疲力尽,双脚踏出的每一步都显得特别不实在,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摔倒。

“没事的。”嘴上这么说,他脚下一个趔趄,身子已经不住地倒在了塞蒂的身上。

“又是那个伊莎贝尔干的吗?”迈克从餐桌那儿站了起来。

在这段时间,开始还对伊莎贝尔有些好印象的三人深刻领略到了那个女人的可怕之处,话语寥寥而且冰冷刺骨,要求严格而且绝不留情,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不可抗拒的威严。

“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至于维恩特,还是没能掌握召唤出凤凰的诀窍。

“唉。”前来造访的抱着那个棕熊娃娃的莉莉丝坐在餐桌旁边,叹了口气,并没有看维恩特,用筷子粘起了几粒米饭,象征性地送进嘴里。

“好了好了,跟我上来,我帮你擦药。”塞蒂急忙催促道,“迈克,来帮忙把他抬上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真没事的!”维恩特挣扎着,“比起那个还是先吃饭吧,不是最后一天了吗?”

正如维恩特所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明天伊莱恩就要登上前往洛兰的飞机,迈克和塞蒂过几天也会陆续离开,维恩特与故乡友人所共同度过的一个多月的快乐时光就要到头了。维恩特特别想在分别之前和朋友们再聚一聚。

“你这样强撑着也没人会高兴的!”塞蒂有些急躁地说,不顾维恩特本人的抵抗,和迈克以及跟上来的伊莱恩一起,把维恩特搬上了二楼他房间的床上。

“都说了不用了……”维恩特已经被放在了床上,还没死心。

“好了,快点把衣服脱了,免得感染。”塞蒂指挥着,拿出了医疗包,因为维恩特不停地在负伤,塞蒂处理伤口的工作也做得轻车熟路了。

“我去把维恩特的晚饭端上来!”伊莱恩元气满满地说道。

“嗯,麻烦你了。”这个时候塞蒂更像是一个大姐姐。

“痛!”酒精本身冰凉的触感擦在带血的伤口之上,难免会有刺激的痛楚。

“好啦,忍耐一下。”塞蒂用手中的棉签轻轻地在维恩特健壮而又硬实的胸口上擦拭着,甚至可以感受到维恩特心跳的频率。

“抱歉了,塞蒂,总是让你做这样的事……”

“青梅竹马还客气什么,以前不也是我在照顾你吗?”

“虽然不甘心,好像确实是这样……”

可能是这段时间说了太多太多的话,到了最后要分别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维恩特和塞蒂都若有所思的样子。

塞蒂沉默的给维恩特处理着伤口,手上的动作温柔而宁静,就像在清理一件精贵的艺术品。她金色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摇晃,如同傍晚湖畔的垂柳。

人人都说女大十八变,维恩特也不知真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说因为很久没有见到,眼前的这个塞蒂·沃坎,比起自己的记忆中又要漂亮了不少。看着她全神贯注地为自己处理伤口的神情,以及她白中透红的那可爱的脸颊,他又想起了那个本来自己不愿意想起的问题。

究竟,自己是怎么看待塞蒂的?

维恩特现在心中有种从来没有过的感情,不同于家庭的温馨,不同于友谊的快乐,不同于成功时的喜悦,比起平时要更强烈,更明显地萦绕在自己的心头。好像去碰,就会把它弄碎,不去碰,又感觉苦闷异常,就像站在未知的十字路口,向前走,不知道自己能握住的是幸福,还是忧伤。

“那个,维恩特……”

维恩特被吓了一跳。

又像那次夏日祭一样,在维恩特出神想问题的时候,塞蒂突然开口了。

“我马上,就得走了……”那声音,很柔弱,很易碎,就像水晶一样,和平常的那个塞蒂很不相符。

“是啊。”维恩特的声音也充满了寂寞。

“你这样子,总让人放心不下呢。”

“没事的,别担心,你知道我的优点也就是身体结实。”维恩特尝试开玩笑缓解气氛,不过没什么作用。

在维恩特害怕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之时,他感觉到有一大团温热和柔软扑进了自己裸露的胸膛。

塞蒂竟然就这样弯下腰,抱住了维恩特!

维恩特又是一惊,但不知怎么的,他没有挣扎。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就连气都不敢喘一口,等待着塞蒂的动作。

“……如果你孤单了,悲伤了,迷茫了,想哭了,撑不住了,受不了了……给我打电话就行了……”一字一句,顺着她口中的微弱气流吹进了维恩特的脑海,就像是碑文一样,深深地铭刻在了他的心田之中,“我会一直帮助你的……我们是青梅竹马。”

维恩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已经停止了工作,只有大脑像是留声机一样不停地回放着塞蒂她刚刚的话。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热,不光是不好意思,还有种另外的情感,让他都已经流下了汗水。

他想说话,却感觉口干舌燥。

没办法,最后他只能点头,勉强挤出了几个字:“嗯,我会的。”

说出这句话,维恩特第一次见到了笑得那么灿烂,神色如春日般温暖的塞蒂。

“喂,开饭咯!你们两……”

在维恩特和塞蒂还保持着很害羞的姿势的时候,伊莱恩还有梅洛蒂,以及迈克很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几乎同时定成了木桩。

“呃,我们是不是该待会儿再来呢?”伊莱恩冷笑着说,“你说是吧,迈克?”

“不可原谅!”喊出这句话的迈克这个假期依旧没找到女朋友。

“禽兽终于爆发他的**了。”梅洛蒂毫不留情地说。

最觉得冤枉的无疑是维恩特,其实他什么都没做,不过现在的场景给任何的局外人看,都会认为这眼前的一切都是维恩特做的。

“啊……不是!不是这样的!”塞蒂急急忙忙地站起来,从脸颊到耳根到脖颈全都染上了如同熟透樱桃的颜色,“滑倒了!只是不小心滑倒了而已!”

“嗯……对、对啊!”维恩特在旁边附和着。

“谁滑倒了手还会搂到别人的身后去啊?”伊莱恩笑着说,一语中的。

“啊……这、这个……”方才还在努力辩解的塞蒂瞬间石化了。

“行啦行啦,不用解释,反正我也觉得正常。”迈克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是这种**裸地在我这个苦命的单身汉面前秀恩爱的行为让我很不爽!”

“……这不是秀恩爱,你彻底误会了!”维恩特辩解道。

“当了兵之后部队里全都是母老虎,我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遇上我的本命啊……太不幸了啊!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迈克陷入了狂躁之中。

“计算果然正确了。”梅洛蒂在一旁总结道,显得很高兴。

“哪里正确了啊!”维恩特觉得自己已经无力吐槽了。

“行了行了,不捉弄维恩特了,他也挺累的。”伊莱恩笑着说,“来,塞蒂姐,喂他吃饭吧,就像这样,‘啊~嗯’什么的。”伊莱恩故意做出极为肉麻的姿势。

“根据计算,是这种情况的话,”说着梅洛蒂把晚饭中的勺子拿走了,“就不需要餐具了,用嘴喂就行了。”

“啾啾。”迈克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地撅起嘴开始模拟接吻的音效。

“你们几个闹够了没!”

塞蒂怒吼,全场皆静。

“来,你这家伙,自己吃。”再又经过一番折腾之后,塞蒂很没好气地把晚饭丢给维恩特。

“喂喂喂!差点翻了啊!还有这不是对待病人的态度吧!”

“不想吃我就拿走了,反正我还没吃饭。”

“我错了,塞蒂大人请息怒……”

“毫无原则的家伙呢。”迈克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要你说!”维恩特愤怒的舀了一口粥送进嘴里。“好烫——”

“哈哈,真是个笨蛋呢。”伊莱恩笑着说。

整个房间的人都笑了起来,就连梅洛蒂的嘴角,都稍微向上弯了弯。

“对了,虽然很不想破坏这里的气氛,”梅洛蒂说道,“刚刚‘UrbanVerse’来电话了,要你明天早上10点到那边去。”

“又是训练吗……”维恩特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不,根据计算,这次不是。”

“嗯?”维恩特来了点兴致。

“酒馆来了位很尊贵的客户,点名要给与你一个委托工作。”

“指定给我的工作?还是很有来头的客人?”维恩特越听越不敢相信了,自己也就是个拿着“中级代理证”的代理人而已。

“嗯,对。千万不要迟到。”

“嗯,不用叮嘱我也知道的……”迟到的话肯定会被伊莎贝尔砍成几段吧。

此时,伊莱恩一直站在一旁掩着嘴偷偷地笑着。

“怎么,伊莱恩,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你明天去了就知道了。嘿嘿”伊莱恩卖起了关子。

伊莱恩前往洛兰的机票是在清晨,维恩特,迈克,塞蒂还有特拉奥雷一家先去机场把她送上飞机,维恩特才前往酒馆赴约。

别看平常伊莱恩的所作所为都像是小孩子,在很多时候都很迷糊,不过在独自一个人办理登机手续这些方面还是有条不紊的。就这样,他们送走了那个活泼可爱而且精神十足的伊莱恩。

接着迎接维恩特的,就是大都市上班高峰特有的交通拥堵。去的时候只耗费了半小时的一行人,回去竟然花费了三倍的时间。维恩特在下车全速向酒馆冲刺的时候,十点整已经到了。

维恩特自己也不想迟到,不过自己全身上下积累的伤痕,让他根本使不出全部的速度。

“喝、喝……抱歉,我来晚了……”维恩特喘着粗气几乎是用撞的打开了“UrbanVerse”酒馆二楼会客室的大门,“嘭——”的一声,把里面正在谈话的人的注意力集中了过来。

“诶?”

坐在那儿的人却是维恩特万万意想不到的。

中间一张不是太大的黑色正方形木桌,左侧,伊莎贝尔正双手抄在胸口,靠在椅背上,很鄙夷地看着迟到的维恩特。在右侧,一个自己很熟悉的银发少女正笑着很端正地坐在那里,她的面前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周围散落了六七袋空的砂糖袋。

维恩特还在想为什么这个假期她都没有过来找麻烦,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伊莎贝尔和晨曦,两个自己最应付不了的少女,正坐在一起。

维恩特光是看到这个阵势,冷汗就流下来了。方才冲动的动作瞬间僵住,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干什么了。

“快过来啊,汝这笨蛋,还准备让客人一直等着?”伊莎贝尔说话了,看来因为维恩特的迟到,她的心情很不好。

“哦哦哦,好的好的……”被伊莎贝尔这么一催,维恩特连忙小跑过去,坐在他们中间的椅子上。

“来,先擦擦汗。”说晨曦从包里抽出一条手绢递给了维恩特。

那条手绢很素净,一些淡淡的紫色的花纹像是水印一样秀在上面。整体的颜色是白色的,显得落落大方却不乏柔美之气。

“呃,谢谢……”维恩特愣了一下,把手绢接了过来,到了现在,维恩特对这个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殒的身份的贵族的亲切习惯了。

手绢在皮肤上的触感格外柔滑,让维恩特感觉既享受又舒适,在手绢经过脸颊的时候,有些香味飘了出来,那种香味很淡,并不像是人们所用的那些香水。

维恩特对这种香味是有印象的,这和当时他在伊普顿背晨曦的时候,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很相近。

“既然彼也来了,就进入正题吧,晨曦小姐。”

“等等……她、她就是委托人吗?”维恩特惊讶地说。

“当然了,不然谁还会专门委托汝?”伊莎贝尔冷冷地说,经过上次的帕纽斯守卫战之后,伊莎贝尔也知晓了维恩特和晨曦是认识的。

半年多的时间里,本就成熟的晨曦显得更加有魅力了。

“呵呵,那我就来谈谈我的委托内容吧。”晨曦笑了笑,看向伊莎贝尔“其实,很简单,希望能借用你的仆人一段时间。”

“借用?”伊莎贝尔有些疑惑。

“嗯,是的。本来与安德鲁协商就行了,”说着晨曦笑着又看向了同样迷茫的维恩特,“毕竟,他是你的**隶嘛。”

维恩特的脑子就像被点了一包炸药,炸得一片混乱。

借用?**隶?

也就是说……

维恩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又打量了下眼前的这个贵族。

从外表和身材上而言,自己绝非不情愿……

“喂!我在想些什么啊!”维恩特回过神来,在心中狠狠吐着自己的槽。

“呃,我想你是误会了,那些都是传言而已。”维恩特如此辩解,幸好刚刚那些非分的妄想并没有怎么从表情上表现出来。

“呵呵,我当然知道,开个玩笑而已。”晨曦笑得更开心了,“其实,只是希望能让他当我的助手而已。不知伊莎贝尔小姐能否答应呢?”

“吾有疑问,为何非彼不可?吾等的酒馆有很多比这家伙等级高的代理人,凭晨曦家的经济实力想要聘请是毫无问题的。”

“有非他不可的理由。”晨曦再次笑了笑。

晨曦越是这么笑着,让维恩特心头越没有底,不知这个贵族心里到底在盘算着些什么。“非自己不可”,就很有可能是关于上次的毒誓的事了。

明明说过不会用晨曦教的苍能调用方法研习魔法,但瞳铭的力量,很有可能让她误解成是魔法了。

以这样的形式来处理又不符合情理啊!

总之这次晨曦的委托,能拒绝就一定要拒绝掉!

这是维恩特本能的避难反应。

“这个理由,吾等能够知晓吗?”伊莎贝尔试着与晨曦交涉。

“抱歉,机密事项。”

“那恕吾直言,吾也有不能将自己的仆人外借的理由。”

“好样的,伊莎贝尔!”维恩特在心头喝彩,他并没有意料到伊莎贝尔会这么说。

“那个理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在特训安德鲁的瞳铭的能力呢?”晨曦一点都没有被伊莎贝尔的话压制住,反倒是胸有成竹的反问。

这个反问让维恩特大大地惊讶了一下,就连伊莎贝尔都沉默了。

这件事,除了这两个人还有老虎和凤凰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才对。

“如果是这样,安德鲁他应该明白,我有能力可以指引他。”晨曦眯着眼睛,以一种亲和却不失压迫力的眼神看着惊慌失措的维恩特。

这点维恩特是没办法否认的,初次能够把菲尼克斯召唤出来,晨曦所教给他的苍能引导方法起了很大的作用。在之后伊莎贝尔的特训中,维恩特也不止一次想到了这点,伊莎贝尔自己本身很强大,能力运用得很纯熟,却不见得是一位懂得教学方法的老师,至少和晨曦相比是这样的。这就和运动员不见得能当好教练是一个道理。

“嗯,是这样的……”维恩特没办法撒谎。

“那么有自信的话,”伊莎贝尔沉思了一会儿,看来她也是对这将近一年的特训的成效很不满意,“如果汝没有完成汝的承诺,汝又用什么来补偿呢?”

“对于伊莎贝尔小姐,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交易吧,”晨曦喝了口已经微凉的咖啡,“我帮助安德鲁训练,说不定以我的思维能够找到另外的突破口,这点我也不能保证,但至少我有信心。相对的,安德鲁来做我的助手,也算是个公平的交易。”

接下来的话,晨曦的语气突然一转,就像温泉结成了寒冰的那种骤变,笑容中暖意尽失。

“你也知道的,对于贵族来说,没有什么事,是非得要某个人来做不可的。”

“汝这是在威胁吾。”伊莎贝尔有些气愤。

维恩特早就被眼前这骤变的气势给吓住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方式来和整个帕雷拉最强的殒进行交涉。

“不是威胁,只是把利弊说的简洁明了而已。”晨曦很干练地说,“当一条路很艰难的时候,就要想想有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正拥有这样的契机的伊莎贝尔小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伊莎贝尔在沉思。

的确,在这场博弈当中,被压制的自然是伊莎贝尔,晨曦好像把这场交涉需要用到的所有情报都了如指掌,相对的,伊莎贝尔对眼前的这个贵族,除了相貌和身世以外几乎一无所知。

“你也很希望安德鲁能够早日掌握能力吧?”晨曦再次试探着。

“就这样了。”

伊莎贝尔突然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只是甩下了这句话,没等其他人开口就似乎带着些怒火地走出了会客室。

“嘭——”的摔门声回荡在会客室中,久久都未散去。

“呼……”晨曦长舒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像是精疲力竭了一样,“是不是太强硬了点呢?”

“至少我没见过这样和伊莎贝尔说话还能压住她的。”维恩特在想伊莎贝尔没有掏出剑把晨曦劈成两半都算万幸了,“她明显生气了。”

“唉,不过总归还是答应了。”晨曦强打起精神,恢复了刚刚的正坐的姿势,朝向维恩特,“现在就剩和你协商了,安德鲁。”

本来已经绝望的维恩特不知从哪里又寻觅出了一丝希望。

伊莎贝尔她已经败下阵来,但若是自己能够强硬地拒绝晨曦的话,还是有机会逆转的。

这么想着,维恩特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迎接一切交涉术的准备——虽然很没有把握。

“日薪两千六百克尔,怎么样?”

“成交!”维恩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心理防线崩溃得太快,但对于这都快赶上自己月薪的日薪,他实在是无法拒绝。

真不知该说是要钱不要命呢,还是说头脑异常简单好了。

“很好,那么从现在起,”晨曦漂亮的薄荷色瞳仁和维恩特的眼睛对视,“你就是我的人了。”

说完,晨曦再次笑了出来。

之后晨曦和维恩特去了迭戈的办公室签订了委托的协议书,晨曦也很爽快的把维恩特一个月的预付工资打到了工坊的银行卡上,然后他们便离开了酒馆。

“究竟……这么做,因为什么呢?”出了酒馆门,维恩特不禁发问。

“这里不方便解释,跟我走。”说着晨曦和维恩特上了刚刚叫来的计程车。

贵族家的财力是完全有能力为子女配备私家车的,不过晨曦并不是那样大手大脚的人。正因为如此,才让这次晨曦花大价钱聘请维恩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代理人显得更为难以理解。

“师傅,麻烦到‘希欧拉贵族学院’。”

“希欧拉贵族学院”的名号维恩特早有耳闻,地方他还是第一次来。

当他们的车停在学院门口的一瞬间,维恩特就开始追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来过这里。这里并不在帕纽斯的市中心,但还是属于繁华区之内,这所学院却强硬地在大都市的繁华中建立起了自己的一片园林。维恩特从来就没想过喧嚣与宁静,现代与古典,匆忙与悠闲能够那么自由地融汇在一起,而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格格不入。

这就是所谓的建筑学吧。

两尊雕塑着优美波浪形纹路的石柱,一扇巨大的黑铁镂空铁门,简简单单就把尘嚣和典雅隔离开来。在这里出入的学生,全都穿着整齐的制服,举手投足之间都能透露出贵族的气质与风度,虽然比起正式场合还是要随意得多,那种教养已经能让正常人感到差距了。

“这里就是……贵族学校吗?”维恩特的声音不是那么有底气。

“没事的,下车跟我来吧。”晨曦打开了车门,“虽说是贵族学校,但都是贵族,大家也就在一个水平线上,某种意义上来说没什么区别。”

晨曦这么想自然有她的道理,维恩特依旧顾虑重重。

毕竟让一个殒出入于全是贵族的学校里,需要负担相当大的压力。

“像我这样进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没事没事,别担心那么多,跟我进去就行了。来,下车。”晨曦走下了车,开玩笑似的做出毕恭毕敬的姿势把车门拉开,俨然一位管家的动作。

“哦、嗯……”维恩特很不好意思的钻出了车门。

自然,当维恩特下车的一瞬间,周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像刺一样扎了过来。

“喂,你看那是怎么回事?”

“那个制服,是一年级的新生吧?还带着个殒,这算什么?”

“还毕恭毕敬的,那个女孩子……”

“干脆去报告老师吧!把殒带进学校太可怕了。”

有这样的反应也难怪,贵族学生坐出租车到学校已经很稀奇了,再加上还有一个更为稀奇而且危险的殒。

“别在意他们,做好你自己就行了。”看来是习惯了引人注目,晨曦并不在意周围的人的围观,直直地往学校里走去。

维恩特只好硬着头皮特别不自在的跟着前面的晨曦,由于高度紧张,走路姿势都变成了同手同脚。他感觉自己都要被视线刺得千疮百孔了。

顺着学校里平整宽阔的石板路穿过摆满了各式各样艺术品的巨大而恢弘的前庭,绕过了两个拐角,走到了学校里比较僻静的区域,基本上是一路上受到过往老师学生的检阅的维恩特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

“快要到了。”晨曦指着路边上的一栋二层洋房。

“哇,真漂亮啊……”维恩特不由得被那栋精美的别墅给吸引住了,“能有这样豪华的集体宿舍,不愧是贵族学校。”维恩特忍不住赞叹,有钱人的生活的确要滋润些。

“呵呵,说什么呢。”听到这句话的晨曦却是扑哧一笑,“那栋房子,是我一个人住哦。”

一个人?也就是说……

维恩特惊讶之中急急忙忙在这条林荫路上前后望着,发现像这样的洋房一栋一栋顺着街道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街道尽头。

难道说这里的学生都是一人一套这样的别墅吗?

“哈……”很不甘心地发觉了这一点的维恩特只好低声叹气。

“来,过来吧。”

两人来到了别墅前面,晨曦在门口把房门打开,招呼维恩特进来。

屋子里面,看得出来因为是刚刚搬到这里的缘故,又是一个人在住,偌大的房间里显得空空荡荡的。装潢和陈设方面似乎学校都因为新学生的到来而全面更换以及重新装饰了一番,根本看不出以前有人使用过的痕迹。

水晶吊灯,纯羊毛地毯,大型落地窗,液晶电视……眼前无数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高档家具让维恩特实在是吓了一跳,对于维恩特那样自幼贫苦的家境,仅仅是其中一样可能就要耗去全家人一年的生活费。可是面前的这个贵族,看起来是已经习以为常的享受着这一切高级的设备和装饰,要说没有一点羡慕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穷人和富人的区别吧。

“想喝点什么吗?咖啡,还是茶?”晨曦倒是一点富人的架子都没有,或许真的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知道为什么,维恩特的心头有些莫名的不悦。

“不用了,没必要这么劳烦的。”维恩特客气地说,“还是把委托内容说一下吧。”

“嗯,这样也好,那么我去倒两杯水过来,你就在那儿坐就行了。”晨曦指着客厅里桌子旁边的沙发。

话音刚落,晨曦便转身去了厨房,维恩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无论是弹性,还是触感,这沙发都是一流的。维恩特只是觉得这个沙发好看,却不能道出所以然来,也没办法知道沙发的材质是什么。

“抱歉久等了。”转眼之间,晨曦笑着端着两杯水走了过来,坐在了另一侧的沙发上,“那么,我就简单地说说。其实这件事情,真的是非你不可。”

“?”维恩特顿时疑惑了。

“还记得伊普顿学校天台上的事吧?”晨曦问道。

“就是霜翼出现的那次吧。”

“嗯,在那之后,我一直在背地里调查着这种名叫做‘黯’的存在,包括自己的家人都不知道。”晨曦说着,“到现在,我得到了可靠的资料,有一名‘黯’潜入了首都帕纽斯之中。”

“!”维恩特差点把正在喝的水喷了出来,“是霜翼吗!”

“我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

“这么说‘黯’,还不止一个?”

“嗯,恐怕是的。”晨曦站了起来,像是要回避自己的紧张一样,走到了落地窗前,背对着维恩特,“这就是为什么我没告诉其他任何人的原因。”

她的声音,充满了决意。

“我不愿意把其他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那为什么……为什么找我?不是不想牵扯外人吗?”

“你觉得你还能算‘外人’吗?”晨曦转过头来,微风从窗子外溜进来,带起了窗帘的微波,也带起了晨曦如丝绸的雪色长发。

那样子,就像天使一样。

考虑了片刻,维恩特摇了摇头。

自己与霜翼有交谈,也目睹了霜翼的能力,从这些方面来说,自己已经无法脱离干系了。

“所以说我才委托你。”晨曦随即又笑了,笑得很亲切,这样的笑容不知不觉地,就把维恩特方才对晨曦的嫉妒给抚平了,“你是我唯一能委托的人。”

两个人,就这样在话音中,久久地对视着,随着语句的飘远而陷入了沉默。

与晨曦对视的维恩特,从她闪烁着水波的亮绿色明澈的眼眸中,看到了千万种如同彩虹般交织在一起的情感,有坚毅,有信任,还有一丝渴求。

非要解释,晨曦这样的行为可能就是自己单纯的正义感,以及贵族的自觉而驱使的。

不愿牵扯到他人,说明她明白调查“黯”这种强大而恐怖的存在是多么危险。向维恩特求援,说明她并不是仅仅凭着自己年轻的热血想要做这件事,而是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势单力薄,也深刻地表明了她想要做成这件事的决心。

但这一切都不是主要的。

“你是我唯一能委托的人。”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足以打动维恩特了。

无关身份,无关地位,无关财势,仅仅是因为薇尔莉特·晨曦,这样一个正站在窗边,异常坚定却又异常不安,在阳光下显得寂寞与孤单的少女,正在向维恩特·安德鲁求援。

不知为什么,她这样的请求维恩特觉得无法拒绝。

哪怕是前方荆棘重重,也只有竭尽全力地披荆斩棘了。

不仅是因为他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不仅是因为他对伊诺莱特阵营的一切存在的痛恨,还是因为,他无法对一个做到这一步的形单影只的女孩子置之不理。

这就是维恩特恶劣的老好人性格。

“应该怎么做?”维恩特终于打破了对视的沉默,此后他才发现,第一次他能这么镇定地与晨曦对视。

“诶?不惊讶吗?或者,不讨厌吗?”晨曦却因为维恩特意外的反应乱了阵脚,“你知道吧,这件事有多么危险。难道不因为我这种有些强硬的手段把你拖进来而感到厌恶吗?”

“就算厌恶能怎么样。”维恩特知道,晨曦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肯定就算自己拒绝了,厌恶了也不会允许自己退出,“况且,我是真心想要帮你。”

“为什么呢?这么坚决。”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父母吧。”维恩特喝了一口水,他并不是在说漂亮话,而是的确想起了那个无论什么事都喜欢去掺和的老爹,以及那个善解人意,尽力为他人排忧解难的母亲的样子,“看到你是一个人,我就觉得必须帮你了。”

“是吗?”晨曦又转向落地窗的方向,露出了一抹微笑,“很不错的理由呢。”

维恩特和晨曦约定好了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可能知道“黯”的情况的伊莎贝尔。

“诶?同同同同同同同同同同同同同同同同居?”维恩特惊讶得眼珠都要掉了出来。

“这么惊讶干什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才不理所当然呢!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啊!”

“当时我说了吧,你是伊莎贝尔的仆人,她把权力移交给了我,说明现在你就是我的仆人,哪有仆人不和主人在一起的。”晨曦笑着说。

“你还真准备把我当仆人使唤吗!”

至少伊莎贝尔从来还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仆人”这个称呼她叫叫也就罢了,不过晨曦这种个性,就真说不好了。

“难道说比起仆人,**隶更适合你呢?”晨曦故意用一种挑逗的口吻说道,“你很期待这个的吧。”

“哪、哪里有什么期待!”维恩特的脸明显涨红了。

“当时在酒馆,听到这个的你,表情异常微妙呢。”

“呃……”

太恐怖的洞察力了,居然这个也能简单地看出来。

“想以**隶的身份完成委托,我也不介意的哦。”晨曦眨了下右眼,很调皮地说。自己高挑而曼妙的身材向前逼了两步,把自己的身体贴到了维恩特的身上。

“我很介意啊!”维恩特慌忙中想退,不过背后就是墙,已经没有退路了。

“很强壮的身体呢……体能一定没问题的。”离维恩特很近的晨曦修长的食指在维恩特的胸膛处缓缓地画着圆圈,水灵灵的大眼睛半眯着与维恩特对视,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像这么靠在一起,虽然晨曦比维恩特矮了半个头,形势上却完全是晨曦占据了上风。

“说了我很介意的!”

像晨曦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如此贴上来,维恩特只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就好像马上要撞出来一样,为了掩盖那样的声音和慌张的神情,他特地提高了吐槽的音量。

步步逼近的晨曦突然退开了,退到了起初最方便谈话的位置。

“既然不愿做**隶什么的,同居还有什么顾虑的呢?”

“……”

维恩特无言而苦涩的表情,证明了他又一次掉进了晨曦挖好的陷阱里。

这个女孩子,完全是自己应付不了的类型。

在维恩特好说歹说之后,晨曦终于同意让他在工坊住到塞蒂和迈克离开帕纽斯为止。这段时间里,维恩特向唐纳德大叔和梅洛蒂说明了情况,虽然大叔和梅洛蒂看起来有些不舍,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份工作的报酬实在太肥美了。

在目送塞蒂和迈克登上了返回伊普顿的火车之后,维恩特简单打包好了自己必要的行李,从工坊迁到了晨曦的住所去。自然他也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哥哥希德威尔。

“总之,那家伙是个贵族,完全猜不透在想什么,你一定要小心。”希德威尔在劝说维恩特放弃未果之后,只能这么叮嘱道。

“没问题的,我能应付。”

曾经维恩特输给过晨曦,不过经过一年的魔鬼式特训,且不提瞳铭能力的情况,光是战斗能力在伊莎贝尔的手下已经增长了一大截。现在的自己,若是晨曦有什么歹心,也不会轻易得手。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维恩特并不认为晨曦有什么危险。

不过和贵族待在一起,还是多个心眼比较好。

这么想着的维恩特做好了迎接一切的觉悟,搬进了晨曦在贵族学院里的房子。

“晨、晨曦小姐……这、这是……”维恩特很难受地打量着自己身上被要求穿上的白衬衫黑外套的打扮,虽然长度合适,对于体格强壮的他来说明显小了一号,再加上本身就有点紧身的设计,勒得他很不舒服。

不过外人看起来,他健美的身材被这么一勒反而很好看。

“为你定做的管家服啊。”晨曦笑着说,白衬衫,黑外套,直筒裤,黑皮鞋,完全就是一位电视里经常看到的豪宅里的管家的装扮,“要是在这个学校里出入,这身装扮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又热又难受啊……”维恩特不禁叫苦。

话说回来,如果是从管家这一层面来执行委托,比起维恩特一开始想象的“奴仆式生活”还是轻松得多。看起来晨曦也是充分为他着想了的。

“呵呵,忍忍吧,钱不是那么好赚的。”晨曦笑着说。

只是在某些方面晨曦有着些近似于孩子气的调皮。

“但这样也不行啊……瞳铭什么的,还是很明显。”维恩特有些担心。

“没事的,我都想好了。”晨曦从准备好的盒子里取出两枚小的垫片,“瞳铭本身很小不容易注意到,关键就是它特殊的荧光,比如你的就是赤红色的。把这个带到眼睛里,就能挡住荧光了。”

“可是……怎么觉得一下就变暗了。”维恩特带上了垫片,从来不带眼镜的他感觉更不舒服了。

“为了挡光嘛。”晨曦把维恩特推到镜子面前,“现在你的双眼都是漂亮的浅褐色了。”

“这个垫片,就是‘美瞳’吧?”维恩特终于明白了。

“嗯,聪明。”晨曦从头到脚打量了穿戴齐整的维恩特,十分满意,“很帅气的造型呢,这下就算和其他人的管家相比都不会被比下去了。”

“真、真的吗?”维恩特则是左扭右扭地很憋屈地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会儿把手臂侧过来看看袖筒,一会儿又把裤腿提上来看看脚后跟和皮鞋,一种很不自在的样子。这也难怪,维恩特从小家境贫寒,根本没有机会像这样打扮自己。可以说就算给他材料,他也完全不会。现在的他并不是觉得这种形象不好,只是不适应而已。

“因为一般管家都是老爷爷啊。”晨曦笑着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维恩特脱力地吐槽,“话说……手刃放在袖筒里没问题吗?”

“嗯,以防万一还是装备着比较好。”晨曦拍了下维恩特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助手兼管家了。”

“呃……”维恩特试着走了两步。

“好了,你就把房间收拾一下吧,顺便也把清洁做了。”晨曦笑着说,“你的房间就在二楼尽头的右边。”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种情况了,”维恩特实在没想到自己接受的委托需要做杂役这样的工作,不过他也没资格抱怨什么,反倒是如果天天拿丰厚的报酬而什么都不做的话,自己才会过意不去的,“那你呢?”

“呵呵,当然是去上课咯,我还是个学生嘛。”晨曦说着走到门口换上自己的棕色平底靴,“这里就拜托你了。”

“了解。”

“午饭你自己解决就好,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到学校大门,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嗯,好的。”这样一来一去的对话,好像维恩特已经进入了“管家”这个角色了。

下午三点,虽然说是让维恩特直接去大门,在那之前晨曦就已经回来了,然后她迅速地将校服换成了便装,就带着维恩特乘上了门前的出租车。

在窗扉外的景色飞速从维恩特眼中掠过之时,他渐渐地感觉周围陌生的风景变得熟识起来。

当出租车在一个下客点停下的时候,他终于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此处就是维恩特经常被大叔拜托而前来购买工坊耗材的商业街。

晨曦在前方快步直行,似乎这条路已经走过了很多很多次,维恩特从后面跟着,不知怎么的,自己的身体似乎记得这样的感觉。

这种疑惑直到两人来到一个无人的小窄巷里,维恩特看到了他们停住的位置的那扇门上的招牌为止。

“星空与海潮”

就是上回露露带着维恩特来的地方。

“怎么了吗?”晨曦见维恩特的样子有些奇怪。

“没什么,只是这里以前来过。”维恩特淡淡地说。

“哦?那就更方便了。”晨曦敲了敲门。

“今天不营业。”里面传来了一个异常冷淡的男性声音。

“就算是薇尔莉特·晨曦也不行吗?”晨曦以一种调侃的口吻说道。

维恩特似乎听到了夸张的风声,大门就被以奇快的速度打开了。

“当然可以,随时为您服务!”一张与维恩特有过一面之缘的脸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果然贵族的名字到哪儿都是那么好用啊……”维恩特无奈地低声感叹。

“诶?这不是维恩特吗,好久不见。”那个男子有些好奇地看着维恩特,没忍住笑了出来,“噗!你这造型是怎么回事,像黑手党老大的保镖似的。”

“无、无视掉吧……”维恩特无奈地说。

“唉呀,我知道的,又是薇尔莉特小姐搞的鬼吧。”弗拉沃笑着说,看来和晨曦很熟识,“来来来,请进吧,薇尔莉特小姐。”

“不是才说不营业的么。”维恩特白了弗拉沃一眼。

“唉呀唉呀,在我的原则面前,这些都是可以忽略的细节。”弗拉沃扇了扇手。

“原、原则?”维恩特有些纳闷。

“没错!”弗拉沃握紧拳头仰望门前的天空,很亢奋地说,“时刻以维护女性,尤其是美女的利益为第一要务!”

“这是色狼的原则吧!”

“你的理解太肤浅了!”

“好啦好啦,先进去再说吧。”晨曦在旁边催促道。

“哦哦哦,实在抱歉,先请进来吧。”

一贯粗糙的内室布置,维恩特和晨曦坐在桌旁,弗拉沃已经去厨房拿了两杯水出来。

“你说的情报是什么?”晨曦把纸杯拿到唇边,稍稍抿了一口。

“呵呵,这次的情报可不同一般哦。”弗拉沃故作神秘地说,“这次的报酬也应该不一般才对。”

“晨曦你已经来这里很多次了吗?”维恩特问道。

“嗯,没错,这是我很多情报点中的一个。”

“还以为这里就是个算命的招摇撞骗的小摊呢。”维恩特若无其事地抿了口水。

“这么说也太失礼了吧!”弗拉沃大声抗议,话语中还不忘赞美晨曦,看来他平时的性格就比较轻浮,“这确实只是算命的地方。不过我说过了,时刻维护女性的利益是我的原则。对于女性,尤其是薇尔莉特小姐这样的美女顾客,这里有求必应!”

“那这次的情报所说的‘不一般的报酬’,是不是也应该维护女性利益?”晨曦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了似乎有些奇怪的打算的弗拉沃。

“晨、晨曦小姐!你这样太狡猾了!”

“难不成你的原则就这么不堪一击吗?”晨曦笑着看着弗拉沃。

“好吧。”弗拉沃一脸苦涩的表情,“本来还打算勒索你呢……”

“别那么沮丧嘛。”晨曦安慰着有些泄气的弗拉沃,“先把要求提出来我听听。”

“和我约会!”弗拉沃触了电一样来了气势。

“那就要看看你的情报值不值得了。”晨曦笑眯眯地回应着。

“喂,这么就答应了没问题吗?”维恩特用手肘顶了下晨曦,“感觉这家伙轻浮得有些靠不住呢。”

“呵呵,没关系的。”晨曦转而看向维恩特,“怎么,你觉得我应付不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

要是维恩特今天第一次见到弗拉沃的话八成会认为这家伙品行不端,不够可靠。不过既然露露与他是很要好的朋友,晨曦虽然和弗拉沃是一种商业上的合作关系,看得出来双方还是很信任,根据维恩特对这两个人的理解,他只能理解为弗拉沃现在的形象只是一种表象了。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不务正业的老爹。

“算了,没什么。”最后维恩特把疑问又给咽了回去。

“好吧,我现在说情报,你肯定会惊讶的。”说着弗拉沃清了清嗓子,“‘祈愿湖’,知道吗?那里,出现了奇观。”

“南边的湖畔,形成了一条晶化森林带。”

“晶、晶化森林带?”维恩特惊呼了出来。

这与印象中的某个场景极其类似。

“嗯,那里本来的树木,全部被吸干了苍能,变成了极其脆弱的晶状物质。那种情况,也只有在实验室里见过,当物质里的苍能全部丧失,物质就会失去色彩,失去稳定的形态,变成不具备内能的粉末,也就是晶体。这种现象只有在被人工抽取,或者与极高苍能浓度的物质接触时才会发生,可以说条件很严苛。但这次,树林中出现了一条通道似的晶化带,通道左右的树木都变成了那样的晶体。如此大规模的情况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现在逐霾者虽然还没对外公开,不过已经开始调查了。”

晨曦和维恩特的脸色都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他们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名叫“霜翼”的“黯”的能力。

“为什么是逐霾者在调查这件事?”晨曦有些奇怪。

“这次事件,也就是晶化森林带的终点,有两名逐霾者晕倒在那里。”

听到这里,两人很是惊讶。

“他们有目击到什么吗?”晨曦显得着急了起来。

“这只能靠你自己去调查了,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安德鲁!”晨曦急急忙忙站起来,“和我去‘祈愿湖’一趟!”

“哦……嗯!”维恩特愣了一下,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喂,那什么,约会呢?”弗拉沃急急忙忙地喊着。

“你先策划一下吧!”伴随着在空气中响动的话音,晨曦和维恩特已经离开了小屋。

当他们来到”祈愿湖”南部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一个很令人头疼的问题。

在晶化森林带还有很远的位置,逐霾者已经使用魔法筑成了隔离区。换句话说,两人现在就连现场都完全看不到。

夕阳下的湖泊像镀了一层金箔,流光在粼粼的水面上下起伏,像是一位迎接归人的守望者心中那平稳却又微微荡漾的微妙情愫,对于湖的那位归人,便是水平线那里即将沉下的落日了。

“怎么办……似乎进不去呢。”维恩特对着那个魔法构筑的结界,很是无奈。

用魔法来封锁一个区域是最保险的,和物理隔绝不同,在平民之中会使用魔法的人都寥寥无几,更别说破解结界了。作为掌握魔法的贵族以及逐霾者,他们高度的自觉也是不会允许他们做这样的事的。

“是啊。”晨曦把白纤的手支在结界壁上,一筹莫展的样子,“如果是这样,只有先回去了。”

“诶?那个……嗨!维恩特!维恩特!”空气中响起一阵很清澈又很明亮的声音。

最近经常在帕纽斯碰面,维恩特一听就反应过来这个极富特点的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抬头看去,两个逐霾者来到了结界的内侧护壁的位置。其中一个男子手背上的逐霾者徽记一闪,他们两人就像穿过气泡一样从结界里走了出来。徽记又是一阵光,结界又恢复了如初的坚硬。

其中的那个女孩子,仍是抹胸配上热裤,脚穿长靴后着披风的打扮,那个男子,虽然夏天的暑气丝毫没有消退,他还是把自己全身上下都包裹在像是蒸笼一样的盔甲里。

“露露!好久不见!”维恩特兴奋地打着招呼,“里昂也是。”

“嗯。”里昂只是爱搭不理地点了点头。

虽然说里昂的态度还是这样,不过两人也形成了互相承认并且互不干涉的默契,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露露这座中间的桥梁。

“维恩特你是在玩cosplay吗?”露露新奇地扯着维恩特的衣服,仔细观察。

“不、不是……”遇见每个熟人都要解释让维恩特感到脱力。

“你好,薇尔莉特·晨曦小姐。”另一边,里昂向晨曦伸出了手。

“嗯,距离上次见面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好久不见,里昂·卡塞尔先生。”晨曦很配合地与里昂握了握手。

“对了,一直没想起这事,怎么样,A级的那个什么仪式,完成了吗?”终于摆脱了服装的纠缠的维恩特问道。

“当然啦,我和铁皮人在一起,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的。”露露顽皮地笑了笑,“我们终于能在等级上超越蕾米姐了,喔吼!”

成为了A级逐霾者,露露的确很兴奋。

“她早就不是逐霾者了,怎么老是喜欢和她比。”里昂对露露吐槽道。

“还不是铁皮人你对她恋恋不舍的!”露露很不服气地鼓起了嘴,“唉呀,那时的蕾米姐可是我们的偶像啊,比较一下不可以吗!”

“为什么突然就不想当逐霾者了呢?”维恩特有些疑惑,这件事露露以前也提过几次。

“我说过我不知道。”里昂的声音很冷淡,这并不是一段值得回忆的历史。

“倒是晨曦小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里昂瞥了一眼维恩特,“还和这个殒在一起。”

维恩特刚想还嘴,就被一旁的晨曦用眼神阻止了。

“我们是因为晶化森林带的事而来的。”晨曦直接挑明了,“见你们两人从里面出来,应该是参与了这次调查吧。”

里昂的表情瞬间被困惑和苦恼占据,他也在纳闷这件本应该极度保密的事为什么这么快就走漏了风声。

“嗯,没错。不过,正如你所见的结界,这件事是保密事项。”

“我想你心中有眉目了吧,”晨曦的话非常直白,“学校天台上的事,我们都是目击者,我相信你已经联想起那次的事件了。”

里昂沉默了,晨曦说的话确实和他心中的猜想完全吻合。

是那个“霜翼”干的,他也这么想。

“这件事如果能将详情告诉我们,我们或许能提供帮助。都是知情人,彼此交流也更为方便。”

晨曦总是这个样子,谈话极具有目的性,感觉在每一句话的组织上都调用了大脑全部的机能,在语句的衔接还有整体逻辑方面都细致缜密,几乎找不到漏洞和反驳的理由。

“总之不行就是不行!这是原则!”

不过里昂也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固执,以前露露就是这么形容他的。

刚刚的那种交涉术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也收效甚微。

“唉呀,铁皮人别那么死板嘛。”露露在一旁笑嘻嘻地开口了,“他就是放不下面子而已,这人就这样。他不想说我来告诉你们,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露露!”里昂提高了音量,似乎是想把露露震住。

“不听不听就不听!”露露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你要是威胁我,我就去告诉蕾米姐,说你把我弄哭了。”

“哼,有本事你就哭一个看看啊。”里昂很不屑地口气。

不曾想,五六秒时间,就有眼泪从她的水眸里满溢而出。她用手掩面蹲了下去,不停地抽泣着,听上去似乎极为伤心的样子。

“喂喂喂,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行吗?求求你快起来吧,别哭了别哭了。”里昂看见露露一哭,顿时乱了阵脚,连忙说道。

“就算我告诉他们……也没问题咯?”露露边抽泣边说着。

“嗯嗯嗯,当然当然!只要你别再哭了!”里昂已经顾及不了什么了。

“嘿嘿,成交。”说着露露马上蹦了起来,用手背拭干了自己的眼泪,得意地说道。她的眼圈还很红,不过已经是一副很兴高采烈的神情了。

“演技派啊。”维恩特赞叹道。

“的确很逼真。”就连晨曦也认同了。

里昂拖着他重重的铠甲背过身去,“哐当哐当”地走到稍远的地方站着去了,想必心里面不是很舒服。

里昂这人有些固执,不过在已经习惯了这一点的露露面前也只有妥协了。

“我来告诉你们吧,其实也没什么。当时在这里巡逻的两个逐霾者——说是巡逻,其实就是偷偷溜出来玩儿的,他们在这儿看见有人在湖边比赛打水漂。”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维恩特问道。

“那个水漂被扔得异常得远,像一般我们玩打水漂的时候七八次就算很不错了,他们扔出的水漂都至少是二三十次以上。二三十次,这种人我反正没见过,维恩特也没见过吧。”露露说道,神色有些认真了起来,“还有就是他们手上专门为逐霾者配备的那个戒指,感应到了那个位置打水漂的人的很轻微的苍能流动。

“他们就凑过去看,当他们走到那里的时候,看见一男一女站在打水漂的那个位置,举动上像是情侣一样。待他们凑近之时,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男子突然消失了。”

“然后呢?”晨曦的倩眉轻锁。

“他们的记忆就到这里了。接下来是我们的调查结果,那对情侣站的位置和两个逐霾者晕倒的位置,正好是晶化森林带的起点和终点。”

“也就是说,那个男子,八成就是霜翼了。”晨曦得出结论,“他击晕了那两个人。”

“恐怕是,但让我们最想不通的,那个女的又是谁。”

“没有什么特征吗?”维恩特问道。

“只目击了一眼,完全没有。”

“果然,看来本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黯’还不止一个呢。”晨曦有些忧虑。

“打算怎么办呢?”维恩特在旁边问着。

“先回去吧,今天时间不早了。”晨曦做了决定。

“今天谢谢你了,露露。”维恩特在一旁道谢。

“没事没事,别在意。铁皮人,走了走了,吃蛋糕去吃蛋糕去!”

“知道了知道了……别闹腾了。”里昂在旁边提醒着,“别把这事说出去。”

“嗯,知道了。”维恩特点了点头。

此时的“祈愿湖”,夕阳有三分之一沉入水中,正焕发着一种难以企及的美的姿态。

“其实要是有机会,我还想进去看看呢。”回到住处的晨曦一边脱下自己的短靴一边说道。

“怎么?我觉得就算进去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证据吧。”

“唉呀我不是说那个,”晨曦将自己套着白袜的脚套进一对可爱的粉红色兔状拖鞋中,“‘祈愿湖’不管什么时候去都是很美的,那样的夕阳,那样的湖水,还有像水晶一样的树林,不管怎么想都很浪漫呐。”

说这话的时候,晨曦微微地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多么有闲情雅致的想法。”维恩特只好这么说,像他这样家境也不好,身份也很低的人实在没什么心情去考虑这些浪漫的事,也不太能理解晨曦此刻的心情。

也不是说维恩特看不懂美,当时在伊普顿的夏日祭,在夜晚的郊外空地上燃放烟火之时的场景,还是让维恩特迷醉了很久。就算现在想起来,那时的人事物依旧是那么清晰——虽然一年过去,很多曾经留驻的地点已然物是人非了。

“难道你没有同感?”晨曦也很奇怪地看着维恩特,或许这样的隔阂是不可避免的。

“可以说理解不了吧,我实在不觉得那有什么好看的。”维恩特实话实说了。

“怎么会理解不了呢?那种美很能震撼人心的!”

“说理解不了就是理解不了,”或许是今天累了,又或许是因为这种略带炫耀的追求惬意的享受方式让维恩特有些不爽,他的语气有些不好,“我是个要为一日三餐发愁的人,从来就不具备这样惬意的情调。”

要是一般的殒肯定是不敢如此对贵族出言不逊的,也只有像维恩特这样的热血笨蛋,才会这样率真而口无遮拦。

晨曦也因为维恩特这样出人意料的回答愣了一下,维恩特也发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太急躁,愚笨的他不知该怎么处理,只好先冷静一下,便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准备换衣服。

“等下,安德鲁……”

哗啦——

当维恩特做出反应而停下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身边传来一阵风声,自己支撑脚的膝盖后方被顶了一下。维恩特失去了平衡,一条纤白而冰凉的手臂从自己的右后方缠上了自己的脖子,向后一拽,维恩特整个人便向后仰倒了下去。

正当维恩特以为自己会摔倒的时候,他壮实的身体靠在了看似纤细的晨曦的肩膀上,这才稳住了重心。

维恩特才发现晨曦的唇瓣,正好就靠在他的左耳旁边。

完全没想到的维恩特已经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那么你的主人,就要调教你直到你能理解为止。”每个字都会有轻微的气流从唇中渗出,加之若有若无的浅浅的鼻息,吹进维恩特的耳中,弄得他痒痒的。

大脑一片空白的维恩特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或者说,他还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好啦,你想这样靠到什么时候?”晨曦嗔怒着说,“肩膀都快受不了了。赶快去换好衣服然后做饭吧,已经要饿死了。”

“哦哦哦,抱歉抱歉。”维恩特连忙站起来,“我马上去!”

在换衣服以及做饭的这段时间,维恩特一直都在暗自庆幸,晨曦似乎并没有把自己的出言不逊放在心上。不过那个“调教”究竟指什么,还是让他很在意。

在工坊一直都是三个人轮流做饭,维恩特好歹还是会一些简单的菜式,不过因为脑袋里都想着其他的东西,菜式的品质一不小心就一塌糊涂了。

晨曦用筷子把一块食物送进自己的嘴里,很斯文地嚼了两口。

“不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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